新加坡司令

为何唱着这首歌，问你是否原谅我

 

◇◆◇

通过黄少天喋喋不休的关怀与孜孜不倦的开导，整个国家队都飞速得知，喻文州刚和他的对象分手了。

这天大家在KTV聚会，王杰希便特地去安慰他：“分手是常有的事，喻队要看开些。”

喻文州眉头一挑，惊诧地笑道：“常有的事？王队似乎是很习惯了。”

“习惯倒不至于，多少有点心得。”

“愿闻其详。”

“不知道喻队是提分手的那一个呢，还是被分手的那一个呢？”

“王队可以猜一猜。”

王杰希观察喻文州的表情，微微一笑：“看来是前者了。既然当初这么洒脱，现在又何必故作耿耿于怀？骗人骗己罢了，难道喻队认为还有意义吗。”

喻文州惊诧道：“怎么，我耿耿于怀得很明显？”

“这就要问喻队自己了。”

“呵呵，”喻文州笑笑，“所以王队有什么高见？”

“我倒是没有主动提分手的经验，”王杰希耸肩，“毕竟走到一起也不容易，多少要好好珍惜，才算问心无愧，是吧？”

“唔。”

“但是我有一句话，必须要劝劝喻队。”

“请讲。”

“缘分天注定，不是你的终归不是你的。与其耿耿于怀，死缠烂打，倒不如各退一步，老老实实做个朋友，未来还有转机也未可知。”

“哦，王队的意思是喜欢粉饰太平？”喻文州那双修长的桃花眼朝王杰希墨绿色的围巾上打了个转，又若有所思地看看他的头顶。

王杰希十分淡定：“大局为重。”

“王队好气量。我倒是觉得，宁为玉碎，不为瓦全。与其苟延残喘，还不如一举破釜沉舟，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。”

“我很佩服喻队的勇气。”

喻文州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：“我如果有王队万分之一的气度，大概今天也不至于有机会坐在这里听王队教导了。”

“这也很难说。”王杰希认真道，“缘分是注定的，不管你做了什么，只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。”

“王队相信这个？”

王杰希笑了笑，说：“离开我的人必然会回来，中途的经历不值得计较。”

喻文州沉默片刻，轻轻地笑了一声：“王队很有自信。”

“谁说不是呢？”

两人一齐安静了一会儿，若有所思似的，随后低调地相视一笑。

“呵呵。”

“呵呵。”

不小心旁观全程的李轩，注目飘然而去的王杰希，猛地打个寒颤：“是不是空调开低了点，我怎么感觉有点冷？”

 

包厢里的人群正嗨到高潮，方锐激情高歌一曲荒腔走板的《套马杆》，坐在那儿呼哧呼哧喘粗气。没过一会儿，他又开始闲不住地撺掇搞事：“光唱歌有什么意思，来玩游戏呗？”

黄少天跟着起哄：“国王游戏，国王游戏！”

张佳乐踌躇道：“这样不好吧，大家都这么熟了，不要互相伤害……”

“哈哈哈你就是怕自己老被抽到吧！”黄少天大力嘲笑，“很有自知之明嘛！你们霸图的人都是像你这么怂的吗？”

“我去！”张佳乐怒，“谁怂了？来就来，怕你啊！”

事实证明，张佳乐不仅不怂，而且很嚣张。

“哇哈哈，刚刚有人说什么来着？No zuo no die怎么就是记不住呢，唉，为他感到忧伤。”

“我靠！”黄少天呆看手里的黑桃J，抬头向抽到国王的方锐确认，“你再说一遍？”

“黑桃J和黑桃Q一起跳《睫毛弯弯》。”

“……”黄少天：“黑桃Q是谁是谁？自己站出来。”

李轩弱弱地举手：“那啥，好像，是我……”

张佳乐奋力嘲笑：“谁说别人非洲人来着？”

“你着什么急啊，第二才是属于你的好吗？”

“滚蛋！”

一语成谶，第二轮还真抽中了张佳乐，然而抽到的角色却是国王。这下这人更嚣张了，简直要拿鼻孔看人：“刚刚好像有人很挑衅啊，让我瞅瞅你是几号？”

黄少天这回安静如鸡了，低调地把自己的牌面往后面藏藏。

张佳乐出了口恶气，嘚瑟得不行，眼珠一转，嘿嘿一笑：“这样，黑桃3和黑桃5分别——描述下自己的第一次啪啪啪对象！”

众人翻牌：沙发这头的喻文州翻出一张黑桃3，那头的王杰希则翻出一张黑桃5。

“哎哟！”方锐激动搓手，“老司机啊，干得漂亮！”

黄少天也不得不心服口服了：“你今天很走狗屎运啊？”

“肃静，肃静！”张佳乐兴高采烈，遥控器啪地往桌上一拍，拍出了惊堂木的效果，“快快从实招来，人物地点时间事件统统交待清楚！你俩谁先来？”

两人对视一眼，王杰希开口道：“是我先。”

 

“我们是彼此的初恋。”王杰希笑一笑，“是个很奇怪的人，各方面都不太正常，很难捉摸，有点像狗尾巴花。”

张佳乐：“……确定这是描述初恋？？？”

 “性格非常恶劣，”王杰希不理不睬，继续道：“说话很直白，没什么弯弯绕绕，经常把人气得半死，自己还特别无辜。”

“哎哟，跟这么心直口快的人谈恋爱可不容易。”

“刚出道我们就在一起了，都没什么经验，瞎摸索。那时候他不习惯和别人睡一张床，睡相不好，半夜蹬胳膊蹬腿的，自己老往床下摔。摔醒了就迁怒我，怪我没有把他给搂住固定好，要骂我一顿才睡得着。”

 “这个，听起来很难搞啊……”

“生活习惯很差，作息不好，不爱运动，还抽烟。有一阵子咳嗽一直不好，把他的烟都给没收了，他和我冷战了一个星期，直到我主动道歉才搭理我。”

“太作了吧？！”

“但是后来他就不这样了。”王杰希又笑了笑，“后来他知道了自己晚上睡觉总蹬我，不知道怎么改的，慢慢地睡相就变好了，再也没把我踹醒过，睡一晚上起来还是那个姿势，不带动弹，像个木乃伊。他生病我经常最后一个知道，一开始会批评他，他就满不在乎。后来，即使他病好了，我也不知道了。”

“你终于把TA给甩啦？这么作谁都受不了吧！”

“不。”王杰希摇摇头，低声说：“是他要和我分手。”

 

王杰希和叶修在一起的时候，正是第三赛季伊始的秋天。成名已久的斗神把刚刚出道的微草新人堵在休息室门口，问他：“抽烟不？”

他们在灯光昏暗的走廊分享了一支烟。

第一次发生在冬天，背景是H市的第一场大雪，以及没有暖气的室内。

他们没有开灯，凸起来一团的被窝像一座被寒冷和黑暗包围的孤岛。叶修赤条【河蟹】条地在厚厚的被子里打颤，不知道是因为冷，还是因为疼；他可能是哭了，也可能没有，王杰希看不清他的眼睛。

两个人都是第一次，这就面临一个十分尴尬的问题：理论都能胡诌一堆，实操起来却谁都不会。

叶修更惨，他连理论都不怎么能诌，连王杰希那点知识储备都能把他唬得一愣一愣的。

他举着手里的东西，看了又看：“你确定要用这玩意儿？稀奇古怪的，这怎么操作……”他顺着王杰希的目光望到了自己身上，顿时醍醐灌顶：“……我靠，不是吧！这么丧病的吗？”

“网上都是这么说的。”

“真的假的，靠谱吗？我要是残了你给负责吗。”他狐疑地看着王杰希从购物袋里往外掏东西，“怎么还有，这又是什么，我去……”

王杰希心里痒痒，脸上仍旧一本正经，倍儿专业地讲解起了从网上查来的用途和操作方式。还没讲到一半，他注意到，叶修悄摸摸地脸红了——这可真是活久见，世界上终于也有他不好意思的事！

两个人凑在一起搜了小电影，头并头观摩，拿出研究比赛视频一样的功夫：哪个阶段应该干嘛，工具怎么发挥出最大化用途，两人之间怎么样灵活配合，怎么打出敌进我退、敌退我进的战术，大招什么时候用，读条的时候做什么，如何追击穷寇……两位队长勤勤恳恳，兢兢业业，完了还交流一番心得体会。

然而知识储备得再丰富，与实践也仍旧是有距离的。

叶修咬着牙：“行不行啊，我怎么感觉怪怪的……”

叶修勇于认怂：“不行不行，我觉得这个思路不对，你快停……停！”

叶修怒：“王！大！眼！”

叶修非常擅长忍耐，即便是这样，他也在承受不住的那一刻求助似地攀住了王杰希的肩膀，指尖用力挠在结实的臂膀上。职业选手的指甲修剪得规矩，短而圆润，连一道红印都划不出来，像一只小猫收起爪子的肉垫，造不成半分伤害，变成一个不清不楚的撒娇。

他在朦胧之中意识到这一点，又泄恨一样地去咬脖子；牙齿触到皮肤那一瞬间，却不舍得当真凶狠起来，只得象征性留下一道浅浅的牙印。他被烫得颤抖，不得不用尽全力地纠缠彼此，好似明天就是世界末日。

那真是一个很冷的冬天，他们却很暖和。

 

“嗨，那一定不是你的问题。”黄少天在KTV里说，“这么作的对象，哪个男人受得了啊？早点分了也是好事。老叶你说是吧？”他用手肘戳戳坐在他旁边的叶修，挤眉弄眼。

“有道理。”叶修点头。

王杰希笑了一笑，转向喻文州：“轮到喻队了吧？”

“对哦。”张佳乐这才反应过来，催促道：“快说快说。”

喻文州露出一个如出一辙的微笑，说道：“我的初恋和王队的不太一样，他是一个很好、很温柔的人。”

“哦哦？”

“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了，在一起也有不短的时间，从来没有见到过他生气。他对身边的人都很温柔，虽然表面上淡淡的，但其实很把他们的感受放在心上，也非常会安慰人，没有人会不喜欢他。”

“这不是中央空调嘛！”

“在一起以后对我就更好了，几乎是有求必应。他表面上大大咧咧的，其实有点害羞，不太喜欢直接表达感情。但是他私底下把我喜欢吃的玩的全都记得清清楚楚，从来不会让我不开心。”

“哇，这也太细心了吧？”

“我比他小一点，其实也小不了多少，但是他特别煞有其事地把我当后辈照顾，处处让着我。”喻文州回味似的，轻轻地笑了一声：“——包括在床上。”

“咳咳咳咳咳！”张佳乐大声咳嗽。

“没想到队长那位这么奔放啊！”黄少天跟叶修咬耳朵，“啧啧啧，太露骨了，可怕可怕。”

叶修摸摸耳朵，无语地看他：“你说话能别喷口水吗？”

“靠，谁喷口水了？你能不污蔑我吗？”

喻文州注意到这边窃窃私语开小差的两个人，又一次笑了笑，继续说道：“他喜欢逗人玩儿，经常嘴上不饶人，最爱撩人炸毛。但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，如果有矛盾，他一定会先来哄我。”

楚云秀听得入神：“哎呀，你对TA是特别的嘛，就像我最近看的那部剧！后来呢？”

“后来我们分手了。”

“啊？”楚云秀遗憾地发出一声叹息，宛如追的剧结局竟然BE了：“难道TA后来变心了吗！可是对你那么好，怎么会……”

喻文州摇摇头，轻声说：“是我提的分手。”

 

第六赛季季后赛结束时，联盟发生了一件大事：当年由网友票选出的“最想嫁的荣耀职业选手”榜单第一和榜单第二，悄无声息地内部消化了。

这件事办得十分隐秘，世界上可能没有第四个人知道，连他们身边最亲近的朋友也没听见风声。

喻文州觉得非常奇妙：“大家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，竟然给你投了这么多票？比周泽楷还要多呢。”

叶修摊在喻文州房间的沙发上，跟着感慨：“太优秀真是藏都藏不住啊。”

半晌没听见回应，叶修把下巴抵在沙发的扶手上，偏头去看盘腿坐在床上的喻文州。后者正认真地在pad上点点划划，过了几秒钟，满意地展示给他看：“好啦。”

叶修打眼一看，屏幕上是一条自动发送的微博：“我刚刚在‘最想嫁的荣耀职业选手’评选中给 @叶秋V 投上了一票！一起来看总评选，决战老公之巅~ 链接”

“喂喂，别乱来啊！”叶修汗，一骨碌爬起来去够喻文州手里的pad：“你瞎参合什么，还嫌老冯不够烦的吗？”

喻文州把pad往身后一藏，两眼弯弯：“我怎么乱来啦。”

“哪有选手自己投票的？”

“大家都投了啊，你看少天张佳乐他们的微博。”喻文州力争。

“……”叶修一转身用书桌上的电脑搜了搜，果不其然，但是：“他们都投的他们自己好吗！哪有你这么乱来的？”

“可是我只想选你呀，”喻文州真诚地说，“最想嫁的人。”

“虽然你很有觉悟，但是你可能要先排队。你前面还有，我看看，1037506名网友，可以绕赤道2圈。在被老冯杀人灭口以前，我建议你先把pad交给我，让我把它删了先，这样我可能可以考虑让你插个队。”

喻文州指指电脑：“那你也要把你的票投给我。”

“我不记得我微博密码……”

“荣耀论坛也能投，”喻文州说，“账号卡带着的吧？那个可以匿名投。”

叶修只好丧权辱国地把一叶之秋宝贵的一票投给了蓝雨战队的@喻文州。

被投的人眉开眼笑，乖乖地把pad上交：“喏。”

叶修打开一看：好嘛，喻文州用的是个nobody cares的小号，冯主席怎么也不可能手长到追踪过来那种。这可太坏了，小小年纪，心倒是脏得不行。

叶修把pad一扔，往喻文州身上扑过去：“溜哥呢？”

“我没说用大号投的票啊。”喻文州无辜地看他。

叶修心道：我还治不了你了？

他二话不说，单手向下一滑，钻进松垮垮的浴袍，五指准确地把握住人性的弱点。喻文州浑身轻轻一震，略微紧张地绷紧了身体，一双桃花眼自下而上，直直地望住他。

叶修手上熟练地动作，过了一会儿，仍旧保持趴在喻文州身上的姿势，越过他去扯床头柜上的纸巾，那双笑弯弯的眼睛毫不掩饰地散发出嘲讽信号：“小处【河蟹】男。”

喻文州：“……”

他猛地一翻身把叶修压在下面，用力地去吻他的脸，他的额头，他的眼睛，他的唇。手里灵活地解了叶修的衣服，狠狠地将他往床垫里压。叶修总被碰到痒痒肉似的，又痒又好玩地笑个不停；过了一会儿，他伸手搂住喻文州，温柔地回应这个对于蓝雨年轻的队长来说过于鲁莽而急切的吻。

“慢慢来，我教你。”

他附在后辈耳边，轻轻地说。

 

“完了，队长估计又在想他那个前任了。”黄少天继续和叶修咬耳朵，“都怪张佳乐，没事提什么啪啪啪对象，这下可好，咱们好不容易安慰好队长的。”

“不是说他主动提的分手吗，为什么要安慰他？”

“在一起那么久，不管谁提的也要伤心一会儿吧？”黄少天嫌弃道，“你这种单身狗，压根儿不懂爱。”

“是是是，我不懂，少天大大指教。”

“不过我看队长好像确实没有多伤心。”黄少天若有所思，“反正没看他跟一般人失恋似的寻死觅活，该吃吃该喝喝，挺正常的，可能感情也没多深。”

“……一般人失恋也不怎么寻死觅活吧？”

“你懂什么。”黄少天鄙视。

“我不懂。”叶修从善如流。

两人在这儿说小话，那边的国王游戏却还在继续。王杰希和喻文州交谈：“喻队说的这个人和我前任有的地方挺像的，不过我那位可能年纪更小一些，初恋嘛，不是很成熟，更感情用事一点儿，没有那么理智。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，热恋里的人没有智商？”

“还有这么一说？”喻文州听得新鲜，微笑道：“我那位确实挺成熟的，很有包容力，我做什么他都不会真的生气。和他在一起很轻松，各方面都非常契合，彼此的了解都非常深入。怎么说呢，有点像电影里说的那种灵魂伴侣吧？”

“那真可惜。”王杰希遗憾地叹出一口气，“这么契合的人，喻队竟然也会和他分手。”

“王队不也是吗？”喻文州也感到十分惋惜，“这么刻苦铭心的初恋，最后还是没能挽回来。”

“呵呵。”

“呵呵。”

张佳乐和楚云秀面面相觑，汗毛莫名直竖：他俩在干什么，我们怎么看不懂了？

 

“好了好了，上一轮结束！重新抽牌，重新抽牌。”方锐站出来主持大局，“张佳乐快把国王牌还回来啊！”

打乱重抽，这回抽到国王牌的是楚云秀。

她冥思苦想了一会儿，灵机一动：“这样，黑桃A和黑桃J重现我昨天看的偶像剧！A在走廊上壁咚J三十秒，说台词：‘你是我的人了，别想逃！’”

黄少天顿时夸张地打了个颤：“我靠，这什么烂剧情？太可怕了。”

楚云秀怒目而视，他连忙作出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：“快快快，没听楚女王说什么呢？黑桃A黑桃J是谁，自己站出来！”

叶修无奈地翻牌：“我是A。”

“哈哈哈！”张佳乐迫不及待地开始嘲笑，“老叶你运气很好嘛！黑桃J是谁？我表示深深的同情，哈哈哈哈哈……呃。”

沙发角落处的孙翔，闷不做声地甩出一张牌，上面清晰地画着大大的J。

众人：……

 

孙翔站在KTV灯光昏暗的走廊里，靠着墙壁，满脸别扭。

叶修站在他跟前，用商量的口吻说：“那什么，咱们就，坚持三十秒？……你可千万别动手啊，我这老胳膊老腿的，一拳头下来可能就废了。”

孙翔怒道：“谁说要打你了？！”

“那我就开始啦？”

“啰嗦！”孙翔一脸不耐烦。

“啰嗦！”挤在包厢门口围观的众人也纷纷指责，“赶紧的啊，你怕什么？”

“去去去，我这不是要调整情绪入戏嘛。”叶修说，“这叫演员的自我修养，懂不懂？”

“呸！”

叶修无奈地冲着孙翔摊手，好像当真是不被世俗所理解的演员似的。这插科打诨莫名地冲淡了孙翔的尴尬和紧张，令他微微放松了绷紧的身体，只一双眼睛紧紧盯住了叶修的动作。

叶修微微向前一扑，单手撑在墙上支撑起了自己的重量，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缩得极近。

叶修本来就比孙翔矮了好几公分，这么往前一扑，更是只能看到孙翔的下巴。

他往上一抬头，对上了年轻人由于紧张而瞪得圆溜溜的眼睛。

叶修直直与他对视，念台词：“你是我的人了。”

 

下一句是什么来着？

叶修被青年那双透亮的眼睛近距离注视着，忽然卡了壳，脑海中慢悠悠地转起数个念头。

这时候，走廊上闹哄哄地经过了一群客人，通道本来不算宽敞，叶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，被身后路过的人不经意地挤了一下，没有站稳，向前跌了小小一步。

孙翔下意识扶住了他的腰。

两人这下离得更近了：叶修隔着T恤也可以感受到青年掌心火热的温度，而孙翔的手掌则分明触到了前辈腰间极软的手感。

那群人走过去了，包厢门口的选手们探头探脑，终于又重新看到了对面墙边的两个人，连连追问：“台词说完了吗，台词说完了吗？”

叶修凑近了孙翔的脸颊，在他耳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：“你想逃吗？”

 

三秒钟，孙翔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。

 

选手们不留情面地哈哈大笑：“老叶你当众调戏后辈！节操呢？！周队还不快维护正义！”

“行了行了，别过分了啊。”叶修早已松开了孙翔，一脸无所谓地挥手，“瞎起什么哄，云秀呢，大小姐满意了吗？”

楚云秀点点头：“很好很好，我很满意。”

“我和小孙不比你那些剧演得差吧？”

“得了吧，别脸大。”她冲叶修翻了个白眼。

叶修一边嘴上打趣，一边无意中向包厢里看了一眼：喻文州远远地站在人群最后面，看不清表情。

 

楚云秀拍拍手，圆满道：“我先走了，《月光之恋》一会儿大结局，再不回去赶不上了。”

叶修欠身问她：“送送你？现在挺晚了。”

“别别别，我还不知道你？回去了哪可能再回来啊。”楚云秀连连摆手，“酒店不就在旁边？走几步就到了，路上都有保安的。你拉的仇恨那么多，大家能放你走？”

叶修回头一看，果然众人一脸警惕，生怕他跑了似的，无奈道：“我有那么没信用吗……”

众人异口同声：“有！”

得，他还是老实待着吧。

 

下一个抽到国王的是唐昊，他想了想，提出一个传统的运动项目：“黑桃6和黑桃7分别选一个人坐在自己背上，做10个俯卧撑。”

一群游戏宅顿时面面相觑，方锐道：“这会不会太难了？万一人家做不起来怎么办啊。”

唐昊隐隐受到质疑，一下子绷紧了脸：“有人俯卧撑都不会做吗？”

“不是，做俯卧撑和背着人做俯卧撑是一回事吗……”

肖时钦打圆场：“先看看抽到了谁？”

大家翻出牌来，黑桃6在张新杰手里，而黑桃7的主人又是上一轮不幸中枪的孙翔。

唐昊硬邦邦地问：“你俩会做俯卧撑吗？”

那必须会啊！

众人看看张新杰定期健身而锻炼出的结实肱二头肌，又看看孙翔勤于运动的强健体魄，这下子无话可说了。

背在背上的人选自然是越轻越好，首选毫无悬念，然而在场只剩下了这么一位女士，不免有些分配不均的问题。张新杰看了看孙翔，主动道：“你先选人吧。”

孙翔的眼睛自动自觉转向了苏沐橙的方向：“我选……”

“你可别选我啊。”苏沐橙笑眯眯，“我可沉了，我怕你背不起来。”

孙翔：“？！”

叶修看看青年瞪得圆溜溜的眼睛，又看看苏沐橙愉快地隐藏着大仇得报的笑容，心下了然，无奈地笑笑，主动解围：“要不你选我呗？他们都有肌肉，我没有，我轻。”

孙翔脸涨得通红，磨蹭半天，不情不愿：“……好吧。”

于是叶修坐在孙翔背上，而苏沐橙坐在张新杰背上，两个年轻人俯身撑在地面，做好了准备动作。

方锐说：“开始！”

孙翔在心里默数，一，二，三，四……

叶修为什么这么软？浑身上下都软，感觉不到一点骨头——和他自己硬邦邦的腰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
屁【河蟹】股也好软。

一个大男人，个子也不低，居然这么轻，一定是一点肌肉也没有的。太懒了，四体不勤！如果是我的话，非要拖着他去跑步打球健身不可，看他还这么懒懒散散的，站没站相……

方锐：“……九、十！好啦好啦，做完啦。”

叶修搜地一下站了起来，若无其事地拍拍屁股，又胡乱拍拍地上的孙翔：“年轻人，不容易。”

孙翔：“……”

他的耳朵又悄悄地红了——自以为红得十分隐蔽，却被正上方的叶修看了个正着。

 

李轩翻出手里的国王牌，中规中矩道：“黑桃4和黑桃9合唱一首《好心分手》吧。”

“这也太逊了吧？”黄少天点评道，“这算什么惩罚啊，不就唱个歌吗？”

“偶尔也要轻松一下嘛！攒人品，攒人品。”李轩表示。

“好吧。4和9是谁？便宜你们啦。”

两个人同时把被抽中的牌翻出来放在茶几上，相互一对视：王杰希和喻文州。

张佳乐无趣道：“怎么又是你们俩？唉，赶紧唱吧，唱完了抽下一轮。”

两人同时看向一个方向：叶修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出神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方锐积极地操作着点歌台，而两位主唱飞快地分配了角色。“喻队唱粤语？”王杰希说。

“可以。”喻文州说。

他们拿起话筒来，盯着慢慢浮现出歌词的屏幕。

 

王杰希向他确认：“你在开玩笑？”

“没有。”叶修说，表情出奇平淡：“我是说，我们要不分手吧。”

那时候，他们正并肩漫步在B市的街道上：早上下过一场大雪，积雪被来来往往的行人踩得十分污脏，空气质量倒还不错，阳光穿过光秃秃的树木洒在行道上。

王杰希停住脚步，睁着眼睛看他，像是没有听清。

“你不觉得太辛苦了吗？”叶修用商量的口气，“这个赛季太忙了，也没什么时间见面。微草又在重构队伍，你刚转型，嘉世这边也不轻松，咱们也没什么时间谈这些……”

“这不是一回事。”王杰希说，“荣耀是荣耀，感情是感情。”

“但是你不能否认，职业选手的生活几乎全都是荣耀。”叶修说，“职业生涯就那么长，每天的时间就那么多。多花一些时间在感情上，你就必然会少花一些时间在队伍里。”

“你在不高兴上次我没有来见你的事？”

叶修无奈地笑了笑，摇摇头：“那是小事儿。”

“我已经和你说过了，当时实在走不开。”王杰希耐着性子解释：“赞助商是忽然提的要求，我也没有预料到，那个活动对我们明年的赞助很重要……”

“我没有在责怪你，我明白的。”叶修说，“但是这种事情以后一定会反复发生，不论对你还是对我。不管我们怎么开解自己，这都是客观存在的问题。”

上月某个周末叶修来B市见他，这是提早一周就说好的。然而飞机快要落地时，王杰希接了个电话，赞助商要求微草救场参与一个表演活动。虽说不是每个队员都必须出席，但队长兼王牌的参与仍是十分受重视的。王杰希只好立刻驱车离开机场，进而马不停蹄地忙了一个周末。待到他终于闲下来，叶修已经只身回到H市训练去了。

整整一个周末，两人连面也没有见上一面。

王杰希总是不由自主地想，独自待在酒店的那两天，叶修是怎样度过的呢？

他想象叶修站在小小的窗户边，窗后是华灯初上的一整座城市，天上飘落B市冬天的第一场鹅毛大雪。万家灯火里，找不到属于他们俩的那一盏。

他觉得冷吗？

大概是冷的。

“你最近心情不太好。”叶修说，随手点了一支烟：“我觉得我们的事可能也给了你压力，其实没有必要的。放松些，不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。我们就走一步看一步，以后闲下来再说也不急。”

王杰希既没有点头，也没有摇头；但他心中知道已被说服了。

那时候太年轻了，甚至还没有满21岁。他的生命中有太多更重要而紧迫的事情，而时间对于他是那么珍贵。

他们并肩走到了体育馆门口。北方的风呼呼地吹，把头顶上王不留行和一叶之秋的大幅海报吹得哗哗地晃荡。

“你先进去吧。”叶修说，用烟点一点通道入口，眼睛冲他弯起来：“我先把这支烟抽完。”

王杰希回头看他一眼，独自走到长长的走廊中去了。脚步太轻，声控灯在黑暗中无声地喑哑着。

 

喻文州很早就知道王杰希的存在，追溯到出道那一年，他在全明星场馆某个偏僻的转角撞破了一份隐秘的感情。两位前辈在半明半昧的气氛中沉迷地接吻，以至于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。

和叶修在一起以后，有一年全明星刚好回到那个场馆，他拉着叶修去了同一个转角，把他摁在墙上亲了个没完。叶修头晕眼花，趴在他肩膀上喘气：“今天怎么了，忽然拉我出来？”

他还牢牢记得的事，叶修却早已忘记了。

喻文州一边庆幸叶修对于过去的感情记忆之薄弱，一边又有些不可避免地失去安全感：将来叶修也会忘了和他在一起的细节吗，就像忘了王杰希这样？

他一贯理智，然而深知感情这桩事的不可控。他无法自控地耿耿于怀，将七窍玲珑的细腻心思发挥到了极致：叶修对他好，他不由自主地想，叶修当初，对王杰希是不是更好？叶修花言巧语地哄他，将他安抚得心满意足，心里有个角落却在不停歇地鼓噪：他这手哄人的工夫是从王杰希那里练出来的吗？

发现叶修与王杰希一直保持着密切的来往时，这种不安全感被放到了最大。

三番五次漫无目的的争吵，反反复复的试探和冷战，故作姿态的大方和解——经历了漫长的怀疑与钝刀割肉一样的折磨，当那句话最终脱口而出的时候，喻文州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近乎于残忍的快意。

“你想和我分手吗？”他说。

叶修一时惊讶地顿住了。

喻文州注视着他的表情，痛快似地笑一笑：“没错我是说，你想分手吗？”

“我没有那个意思。”叶修说，那双黑漆漆的下垂眼朝喻文州望过去，眼神中好似闪烁着什么，仔细分辨，又似乎什么也没有。

“那就当作我想和你分手吧。”喻文州失望地笑笑：“太辛苦了，叶修。”

他们花了四年时间来在一起，分手却只花了不到四分钟。

推倒工程庞大的多米诺骨牌那一瞬间，心中总是痛快的。

 

KTV里闹哄哄的，这一首歌的时间里，众人在卡座玩起了世纪大战，黄少天大声吆喝着猜拳，骰子哗啦啦甩个不停。唯一的听众方锐也被欢快地拖到了游戏的行列中去，唯独喻文州和王杰希两人并列站在屏幕前，一板一眼，唱着那支没有人听的歌。

歌王杰希听过很多次，却从未在KTV唱过。他唱到那句“被放弃的我应有此报吗”，心中突地跳了一下，不由得偏头去看喻文州。

喻文州凝神望着屏幕上的歌词，表情十分认真。

他也是用这样的表情和叶修表白的吗？

王杰希有时很庆幸与叶修分手仍是朋友，譬如带着战队热热闹闹去找他茬、和队员们低调而淡定地说起“荣耀史上最大BOSS”的时候，譬如从全明星纷杂的几十上百选手里单独把他约出来吃饭的时候，譬如在众人面前被他用那种典型的北方口音亲近而得意地叫“大眼儿”的时候，譬如在他身边痛快淋漓地释放出真正的魔术师打法的时候。

有时他又十分痛恨：当叶修在“朋友的好心追问”下，心无芥蒂地倾吐起恋爱中那些烦恼的时候。

“我就和你一个人说啊，”叶修小小声，“喻文州跟我表白了——哎哎，王大眼你什么表情！”

王杰希不在意地笑笑：“我看你撩后辈撩得挺开心的，很游刃有余？”

“嗨，你可别揶揄我了，愁着呢。”叶修愁眉苦脸，“我看这孩子挺认真的，有点不忍落。但是我跟他和我跟你那不是一样一样的，怎么感觉我俩当年的悲剧分分钟要重演？你觉得呢，你不是挺了解他们蓝雨那几个的嘛，你也了解我，给分析分析呗。”

王杰希眉头一挑：“我只了解他们的技战术，不怎么了解他们的性取向。”

“装什么正经。”叶修瞄他一眼，发愁道：“唉，主要是我好像真挺喜欢他的，完全无法拒绝啊！”

几个月后，当他又状似不经意地去关心“朋友”的感情问题，叶修和他吐苦水：“你别看文州脾气好，控制欲太强了！比你还要丧心病狂！上回我不是陪沐橙逛街去了吗，一晚上没回他消息，沐橙手机又没电了。回来以后愣是不声不响，和我冷战了好几天，没办法，我周末飞过去看他，差点没neng死我。”

“一晚上联系不上，他着急不是很正常吗？你自己不配手机。”王杰希冷静地指出。

“这也就算了。”叶修转移话题，“他平时挺稳重的，有些时候就像小孩儿一样，每天晚上一定要语音。语音吧，哪儿来那么多能说的呢，又不是黄少天，搜肠刮肚找话题，可累死我了。有个晚上我们加训到太晚，回来我脸都没洗就睡着了，结果第二天一起来，他嘴上说理解我辛苦，实际上又冷战好几天。”

王杰希观察一下叶修的表情：他并非在炫耀式的秀恩爱，而是当真在为感情的磕磕绊绊而认真地苦恼着。

“你应该让他知道，你也很忙。”王杰希说。

“他怎么不知道？道理他都懂，但就是要不高兴。”叶修无奈道，和他征求意见：“话说回来，你那会儿都是怎么想的？”

他又有什么可想的呢？

他不能想，不能听，不能记，不能让那些话有一丝一毫穿过耳蜗钻进心里去——这样心脏就不会太疼了。

假装不疼，也许就渐渐不那么疼了。

后悔这件事，不是一次性结束的，远比不上分手那么干脆利落：它来得缠缠绵绵，反复无常。

王杰希在B市的风里，H市的雪里，华灯初上的城市里，漆黑静谧的场馆走廊里，逐渐才从搏动的心跳中得知：原来他不是不后悔的。

然而这已经太迟了。

 

喻文州唱标准的粤语：“曾给你驯服到像绵羊，何解会反咬你一口你知吗？下半生陪住你怀疑快乐也不多，若勉强也分到不多不如亲手摔破……”

他一时为这歌词触动，产生一些心有戚戚；然而不过片刻，这敝帚自珍一样的戚戚然已经黯淡下来。他为那剜肉医疮似的片刻痛快，竟然陷入到覆水难收的尴尬境地。

直到在国家队里见到叶修的那一刻，他才不得不对自己承认：他的分手，并非真正为了分手。

分手太干脆，没有给两人留下任何分辩的余地，因为他一直在等待一个精心准备的挽回。

他从叶修的眼睛里，仍旧可以看到惯性一样存在着的感情——这就是他等待的筹码了。

他为一份想象中圆满无缺的爱情而孤注一掷，却已经等待太久了。

他有很多的不习惯：睡前总是等待着一通语音电话，直到午夜才惊觉，那通电话已经等不到了；有无数想要说给一个人听的细密思绪，开口却不知道说给谁听。这些不习惯有如附骨之蛆，令他辗转反侧；但他更怕自己逐渐在漫长的时光之中将它们消化成为新的习惯。

而他仍旧在不肯承认的后悔之中，固执而绝望地等待着。

 

“哇哈哈，我赢啦！”张佳乐兴奋道，“还有谁来受死？”

败下阵来的唐昊面红耳赤，肖时钦无奈道：“让我试试。”

张佳乐兴奋地把骰子甩到了天上去，哗啦啦响个不停。而即便在这喧嚣的游戏之中，他也把背景音乐听进去了一耳朵，不由道：“这俩唱歌还挺好听的啊？”

苏沐橙也认真地听了一会儿：“真的很好听呢，唱得很有感情呀。”

“那能没感情吗？”黄少天小声比比，“队长这刚分的手，新鲜热乎着呢，你们别说，还挺应景。”

 

王杰希的歌词里唱：“回头吧不要走，不要这样离开我。恨太多没结果，往事重提是折磨……”

他用了整整五年，才等到一个机会。

而他不准备放过这个机会。

21岁时错过的人和事，26岁时要全部都找回来。

 

这句唱词之中，喻文州也偏头向王杰希看了一眼，正碰上王杰希智珠在握、踌躇满志的目光。

喻文州有着属于战术大师的术士素养：如果先前的试探不能成功，就要以后发制人的招数控场。

他清楚自己的筹码，也深知叶修的心软与耿直。比起王杰希那时日久远的感情，他有更灵活的空间。

 

两个人在《好心分手》的音调之中头一次对上视线，冷静而漠然地注视了对方片刻。

风水总是轮流转，不到最后一刻，最厉害的战术大师也算不清真正的结局。

鹿死谁手，还未可知。

 

歌曲仍在继续，两人合唱迫近结尾的旋律：“好心分手每天播，可知歌者也奈何。”

他们唱到这里，又去看叶修。这回更动情一些，近乎于要把心也掏出来，炼化在这首意外契合情景的歌里去了。

他们有无限多的话想对叶修说，有无限多的委屈要等他来抚平，有无限多的大好时光要和他分享，有整个余生要和他共度。他们在闪烁的灯光之中找到他，就要对他说出心中的那个句子——

他们的视线终于从嘈杂纷乱的人群中锁定了叶修。

 

叶修坐在沙发的角落里；他既没有听歌，也没有参与到世纪大战的游戏中去。他似乎喝了一点酒，也可能没有：神色淡定又飘忽，眼角眉梢勾着一个脉脉的微笑，好像很高兴，又好像并不怎么在意。

他和孙翔挤挤挨挨地坐在狭窄的角落。太挤，他戳戳孙翔，对后辈说了什么，孙翔没有听清；他便凑在孙翔耳边去，下巴垫在了他宽阔而厚实的肩膀上，这回当真眼睛弯弯的笑了起来。

孙翔猛地收起手掌，耳朵也情不自禁地红了；叶修方才挠了挠他的掌心，这调情式的小动作被两个应当一心一意唱歌的人看得分明。

不知道是否那点酒劲发挥了上来，叶修困倦似的，慢吞吞地眨眼睛。后辈面红耳赤，仍旧允许这位比自己大出七岁的领队无精打采地靠在了身上。

这个角落太暗，玩得开心的人完全注意不到；这又是一次隐秘而暧昧的暗度陈仓，就像曾经发生过的两次那样。

 

伴奏淡出那一刻，他们的血也渐渐凉了下去。

 

 

- 好心分手始与末·END -

被秒屏两次，惊